第 4 章

我想我愛他，或者說是依賴到無法舍棄，因為他是我黑暗人生中的第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，不需要太多的言語，哪怕是上學路上輕輕的靠著，都有種無法言說的甜蜜。因為我知道，遠遠看上去的我們，是兩個人。

我只想抓住每一刻的溫存，汲取每一刻他所能給我帶來的溫暖。

但一切總是那麽的短暫。

我還記得前一天送他進入考場，還記得今天早上給他加油打氣，還記得昨晚我們偷偷在落地窗前接的那個冗長的吻。

但當我開始期盼未來生活的時候，現實卻給了我兜頭一瓢冷水。

我在家等了很久，從傍晚等到月亮掛在梢頭，他都沒有回來。

父親也沒有回來。

我看著母親，這是我第一次認認真真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人的面容。歲月仿佛不曾在她的臉上留下任何光陰的痕跡，但是卻令我感到那麽的陌生。

“我說過，姜青，你現在不能出去，你的手機也不能使用。”

她看著我，眼神是那麽的冰冷，卻也是那麽的熟悉，一如往昔。只是更多了一層厭惡，我想，因為我是一個累贅，更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破壞者，一個抹不去的失敗的痕跡，一個時時刻刻都在鞭打她的、告誡她的，一個活物。

四下寂靜、冷清，屋子裏是兩個人，卻似一人，不覆當初。

兩人的屋子終歸是過於冷清了，我想，可是之前好像不是這樣的，之前也是兩個人，但有什麽不同了，有什麽又似乎要變了。

明明是兩個最有血緣關系的親人，卻莫名輸給了空有掛名的“兄妹”之感，一切顯得那麽虛妄又滑稽。

門開了，兩個人又變成了一個人，最終只餘三個人。

我知道，我的夢碎了。

我又開始一個人上學、一個人放學、一個人吃飯。浴室裏仍然是兩套洗漱的用品，只不過我喜歡時不時給另一個沾沾水，好像依舊在使用著一樣；門口仍然放著兩雙運動鞋，臟臟的，每天回來我都要在另一雙上踩幾腳，然後過幾天一起刷幹凈，一起曬在陽臺；屋子裏仍然亮著兩盞燈，相鄰的兩盞昏黃燈光卻隔著一堵薄薄的墻，照不進彼此。

我有的時候會一個人坐在客廳，看著那部電影，看著□□沙灘上相擁的戀人，然後音樂響，他們彼此接吻，相守誓言，然後落幕，四周再次歸於黑暗。

我有的時候也會一個人坐在落地窗前，一只手搭在地上，沒有燈光，沒有影子，也沒有他。

他被送出國的那個晚上，我仍然記得父親回來時對我說的話。

他說，“青青，我們還是一家人。”

是啊，對他來說，只不過是借著這個由頭順便抹去不光彩的過去，將過去的痕跡擦拭幹凈，然後轉過身，迎接新的人生。

樸景是他過去的汙點。

沒送走我，我想是因為我是我母親的汙點而不是他的。同時，在他的構想中，家需要父慈母愛，也需要一個可以對外稱為“愛情結晶”的孩子。

我好想你，樸景，你在哪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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